李云斌：舌尖上的尴尬 | 散文原创 分水岭文友 20:29
中国地大物博，饮食文化丰富多彩，各地有不同的饮食习惯，个人的饮食习惯受所处环境、具备条件等限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又有不同口味喜好，遇到没品尝过的食物，对有的人也许是美味佳肴，而有的人却难以接受，可能还会处于一种尴尬境地。做快乐单身汉的时侯，物质比较匮乏，有一次与同事拎着饭缸往食堂赶，刚到食堂门前，遇见同事老汪从对面端着热气腾腾的饭缸过来，我俩对他点头致意，他笑眯眯地说：“刚在宿舍烧一道菜，请你俩尝尝”话没落音，已夹起一块肉递到面前，走在前面的同事张口吃进。老汪接着又夹起一块递到我面前，出于礼貌，我道声谢谢也张口接住，老汪问“味道怎样？”我俩异口同声答道，味道不错，好吃。
买好饭菜，同事与老汪搭讪着先走，食堂师傅喊住我，问：“刚才老汪给你吃的是什么肉知道吗？”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师傅悄悄神秘地告诉我：“是猫肉”我一脸惊愕，师傅又说：“老汪早晨在马路边看到汽车压死一只猫，拎回在食堂后面扒的皮，从我要的佐料”。一阵恶心涌上喉头，立马丢下饭缸，跑到食堂外拐角处呕起来，弄得泪眼婆娑，只到把吞下去的肉吐出，用水反复漱口，恨不得把胃拿出来洗洗，端着饭菜回宿舍，中午的饭菜再无胃口咽下。后来，问同行的同事，他事先知道是猫肉，吃下去并没有不适，笑言猫肉比猪肉细嫩，夸老汪烧菜的手艺不错，我哑然。有一次，应朋友邀请参加宴会，席设本市一家五星级饭店，菜品制作精致，令人赏心悦目。其中有一道鳜鱼转到我面前，朋友招呼吃鱼，我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咀嚼时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在口中弥散，暗自忖度可能是鱼变质，转念又想，高档饭店用变质食材招待客人不合常理，瞅瞅同席人，大家兴致勃勃没有丝毫异样表情。难道是佐料味道吗？鱼又转到面前，再次夹起一点送入口中，仔细品味，肉质细嫩鲜美，但的确有股似臭非臭的味道在舌尖流转，其他人吃得津津有味，我揣测喝酒人对菜味道可能不敏感，至席终再没有举箸碰鱼。第二天遇到同席人，谈论昨天的晚宴，共同感觉档次豪华，我说，唯一美中不足鳜鱼有点变味。同事止不住哈哈大笑言：“ 臭鳜鱼是一道名徽菜，闻起来臭，吃起来鲜、香、嫩。”闻君一言如醍醐灌顶，细细回味，的确如此，庆幸没当场说穿，否则，被人贻笑大方。
普通人不可能经常出入高档宴会，偶尔有机会，桌上眼花缭乱的菜肴平时难得见到，叫不出名，不知啥滋味，难以下箸。客人彼此熟悉，在觥筹交错中可以讨教，长见识，席间有陌生客人，就不好意思随便张口询问，人都讲究面子，有时候在陌生人面前还故意保持适当矜持，罩着一层虚伪的面纱，唯有东施效颦，察言观色。有几人能像东坡先生那样饕餮精于品味，甚至创新成为祖师爷。有一次赴宴，酒酣耳热之际服务员端上一条木质的小帆船，船舱里放满冰，冰上铺了一层肉，旁边放一小碟淡绿色的配料，服务员介绍是生鱼片，我未曾尝过。同席有食客介绍是日本料理，要蘸小碟里的芥末吃，不然入口腥。好客的主人劝大家尝尝，熟稔的客人夹起鱼片沾上芥末送人口中，若无其事。小帆船转到我面前，举起筷夹起一片，模仿别人在小碟里抹上芥末，轻轻送人口里，还没来及咀嚼，一股辣冲味直透五脏六腑，倏忽一团热流在胃里翻腾，忙不迭扭头呛咳起来，幸喜同席多数是熟人，看我涕泪交加，在一旁窃笑。有人开玩笑道：“怎么样？感冒吃这玩意最灵验”一番剧烈咳嗽，周身通泰，不怕打不出喷嚏。擦着眼泪笑笑，虽然尴尬，却尝到新鲜，增加了见识，难怪人们称饮食是文化。
所谓见多识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与经济条件生活阅历有关。餐桌上的意外随时都可能出现，孤陋寡闻的事时有发生。某次宴席压轴的是毛蟹，每人面前摆一只蟹，配一碟食醋和姜丝。其实我对吃毛蟹没有特殊嗜好，肉少骨头多，吃起来费事不过瘾，还不如童年时掏的土螃蟹塞进灶膛里烧出来香，掀去壳，揪掉脐直接送入口里咀嚼。主人觉得上毛蟹后席的档次提高，在客人一片啧啧赞扬声中主人荣光满面，花钱买面子，花钱买高兴。上齐毛蟹，服务员端来一茶色玻璃大碗，装了大半碗无色液体，飘着数片连着梗的香菜叶，放到餐桌转盘中央，客人们正在为上毛蟹喜形于色，纷纷揎拳捋袖准备动手，对碗中的液体熟视无睹。坐旁边的一位女士悄悄问我刚上的是什么东东，干什么用？我微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不敢冒充内行，示意看别人怎么办。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伴着客人和主人的说笑声，我边慢慢剥蟹爪挖蟹黄边暗暗瞄着其他人的举止，没见有人向那碗里伸手，正在纳闷。有先吃完毛蟹的客人用手指从碗里拈起香菜叶在手指间反复捻搓，然后将手指放进碗里沾一下，再拿餐巾纸擦擦。我恍然大悟，碗里装的是水，用香菜叶在手指间反复捻搓是为了去腥味，佩服店家考虑周到，客人见多识广。一餐饭帮我解开郁结心中多年的一个谜，读《红楼梦》时宝玉有“脐间积冷馋忘记，指上沾腥洗尚香”的题诗，当年读到此处不解其中意，看来宝玉和众姐妹吃完螃蟹后大概就用如此方法洗手，留下残香。暗自庆幸沉住气，没有唐突，免于一场尴尬。
李云斌，省民俗学会会员，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合肥作家协会会员。闲居琐记，偶有文章见报、杂志、和文学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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