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群:坡上不见牛吃草 |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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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群:坡上不见牛吃草 | 散文原创 分水岭文友 30:00

在霍邱县城西南方向有一个集镇叫牛集,街道东方有一个标志性雕塑——奔牛。勤劳能干的牛集人传承了老黄牛的品质,发扬了拓荒牛的精神,商海人才,学界精英,不胜枚举,可谓人才济济,牛人多多。

牛集是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这片丰饶的土地上留下我深深浅浅的成长足迹,河坡上,田野里那些与牛有关的故事依然历历在目。

小时候,牛集是一个交易老牛的地方,街上最富有的人就是牛鞭手(联系买卖方、给牛标价、从中获得提存的人),还有不少姓牛的人家,这可能是她得名的原因吧。上世纪八十年代,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刚刚实行,有了自由地的人们甩开膀子,铆足干劲,精耕细作,恨不得从土里刨出金子来。犁田耙地,拉车运粪,样样都少不了牛帮忙,套上老牛,劳动效率就会蹭蹭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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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时起我们家一直喂有黄牛,母黄牛会生小牛,有时养两三头,最多的时候养了四头黄牛。在我儿时的回忆里牛是主角,放牛是头等大事。可我不喜欢放牛。早上被母亲从酣梦中叫醒,放牛;午后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出门,放牛;晚上苍蝇蚊子嗡嗡叫,牵牛回家。如果牛肚子没吃饱,挨训;若牛偷吃了别人的庄稼,被告状,还可能挨打。我不喜欢放牛还有一个原因是讨厌黄牛,因为它没有水牛温顺,不让人骑。我特别羡慕家有水牛的小伙伴,水牛肚子大,角特别长,踩在牛角上“哧溜”一下爬到牛背上,坐在上面悠哉乐哉。哪像我必须要陪着老黄牛沿着河坡或田埂不停地走啊走,半天下来,累得腿肚子酸疼。更可怕的是草丛里随时有水蛇出没,我常常被吓得失声大叫,魂飞魄散。无奈之下,我一手牵牛绳,一手拿着竹棍,边走边敲打田埂,希望水蛇早早爬走,不要被我看见,以免毛骨悚然。后来,我发奋读书,最朴素的愿望就是逃离放牛。

记得有一次,我和伙伴们把牛牵到大河对岸的一片坟地里吃草。好朋友想满足我骑水牛的愿望,可我怕牛欺生,不敢踩着它的角往上爬。她们一个在牛背上拉,一个在下面托举,费好大劲儿才把我拉上牛背。牛背上软乎乎,滑溜溜,好舒服啊!我还没来得及坐直身子,一声吼叫钻入耳膜,“桂荣,不好好放牛?我打死你!”是父亲!我吓得直接从牛背上滚下来。当时,父亲在大河南岸挑东西,我在北岸,他断然不会跳过宽宽的河面来打我,光是他那大大的嗓门儿就令我闻风丧胆。从此,我再也不敢“玩忽职守”,再也没有骑过水牛。

一年夏天我放牛时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我对家里的老黄牛感激涕零。那天上午,我和小哥各牵着一头老牛,去河坝埂上放。我们从一处陡峭的沟渠俯冲下来时,我突然跌倒在地,身后的老牛已经刹不住步子,也冲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老牛岔开四蹄,把我护在肚子底下。它的两个前蹄挡不住惯性,跪在了地上,它柔软的肚皮贴着我的脸颊擦过,却没有压到我。那一次,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如果当时老牛一蹄子踏在我的肚子上、胸口上或脸上,会怎样?我不敢想象自己被踩爆炸或毁容的样子。我感恩那头老黄牛,危急关头,为了不伤害我,它摔疼了自己。我坚信牛是懂人性的!

有一段时间,爸爸不想让母牛太累,让我替换他耙田。耙水田时,脚底容易打滑;耙旱地时,遇到巨大的土块人难以稳住重心,我时常害怕自己会因身体失衡,一下子跌到牛后面,被耙齿刮伤,庆幸的是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我冥冥之中感觉老牛一直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呵护。在耙田过程中,我与老牛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常常引来路人的夸奖,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会露出赞许的笑容。这份满足给了我莫大的激励,让我越发喜欢田间劳作,以至于在后来的人生旅程中我比一般人更能吃苦耐劳。

在快乐的童年生活中,我最忧愁的事情是农忙时节母牛临产。每次看见父亲挥动鞭子打骂母牛快点耕作时,我就默默地擦眼泪,在心里痛恨父亲的粗暴。但看见他熬得双眼布满血丝还坚持磨黄豆浆,给老牛增加营养,我又在心里默默地原谅了他。每次养大的小牛要出售或者老牛要卖掉时,我都会难过许多天。那是我朝夕相处的好伙伴啊!我用耧耙给它们挠痒,用破鞋底帮它们打蚊蝇,我割窄埂上的嫩草喂它们……我牵着它迎朝阳,沐夕照,走遍了村旁的河坡和荒地。我最喜欢在坟茔地放牛,和小伙伴们在一个个坟堆间跑上去冲下来,追逐嬉戏;还可以把牛绳放到最长,站在坟头上,极目四望,感受“一览众山小”的快乐。

后来,哥哥们成家立业,姐姐出嫁,我外出求学,放牛的差事又回归到爸妈的手里。家里的老黄牛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水牛,还生过几次小水牛。妈妈说:“现在水草多,牛儿少,卖一头小牛顶得上种几亩田的收成”。晚年的父亲身体不好,不得不放弃农田劳作,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老牛。两年前,老牛也卖给了牛贩子。病中的父亲曾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老牛,言语中全是不舍和想念。他们是共过患难的战友,是一起奋斗过的兄弟,是心有灵犀的蜜友,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陪伴他一辈子的老牛和他一样劳苦功高。

而今,人们早已告别土里刨食的时代,机械化耕作逐渐取代了耕牛,老牛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野。河坡上,碧草如茵,再也看不见吃草的牛群和当年的孩童。父亲长眠地下,他的坟头在春风中静默,孤寂地迎来又一个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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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群,安徽霍邱人,六安市作家协会会员,皖西作协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六安市第六届人大代表,高级讲师。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传达心声,有作品发表在《淠河》《皖西日报》等报刊和多家文学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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