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开芹：宏村, 我梦里的水乡｜行旅

小简 2024年4月20日简单美文 5

纪开芹：宏村, 我梦里的水乡 | 行旅原创分水岭文友 36:00

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故乡的人。我的故乡让我不愿启齿。因此，我将一切所向往的地方都认作故乡。

我从小在皖西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长大，从未感受过生活的安定和丰盈。我曾在心中无数次勾勒出梦里水乡作为我的根。我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离开了根就会漂泊不定，就会无所依从。我必定寻得一处来安置灵魂。那里民风淳朴，环境优雅，有不近人间烟火的况味，却实实在在是尘世的一角。它依山傍水，安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我努力找寻，被一种生活所迷惑。这就是宏村的气息，青石板的气息。一种无法言说的归宿感。

宏村位于安徽省黟县东北部，距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仿佛被尘世遗忘，在那些遥远的大山脚下，恬静得如世外桃源。古老的徽州真的太令人心仪，正是因为太美了，所有的语言都黯然失色。就好比看到一件极喜欢的东西，瞧一眼，你的魂儿便勾去一分。再瞧一眼，便觉得连肌骨都要融化在其中了。它的静，是骨子里的。读它，需要屏气凝神。我能怎样来形容呢？什么词都不达意了。

走进宏村，像突然间走进民国，朴素得让人欢喜。整个宏村透出沧桑而文艺的气质，处处都是那么得体，那么温文尔雅。徽州居民住房讲究的是自然情趣和山水灵气。东坡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而宏村人却认为“无山无水不成居”。宏村房舍大多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徜徉在宏村，你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在这种情境下，就算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我也不会感到惆怅。宏村将一切浮华都隔离起来了。在大城市中呆久了的人，请到宏村走一走，你会拥有难得的清净。那些斑斑驳驳的墙壁仿佛就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只有黑白，别无杂色。让你觉得人生也无需色彩斑斓，热闹繁复，一切色彩最终都沉淀下来，以黑白作为收场。宏村太过于安静，它有一种淡泊的气场，你可以在这里读诗，作画，写字，品茗，或者和浣洗女子聊聊天，看年轻的少妇提着一篮青菜袅袅经过湖边，听水鸟扑棱棱从头顶飞过。

村子里很安静，一切都很冷清。“中国画里的乡村”这七个字恰到好处地诠释了夏日里的宏村。人一多，什么气氛都会破坏，什么样的意境都不复存在。我们去时，除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写生，就是几个摄影师在拍片。它所呈现出来的是归园田居，隐入山林的静谧。唐代大诗人李白曾赞美宏村道：“黟县小桃源，烟霞百里间。地多灵草木，人尚古衣冠。”我所处的环境中没有桃源，我的桃源在宏村。归去来兮，隐居在宏村，平静地过完每一天，听一听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这样的生活会让人上瘾，像中了罂粟花的蛊惑，会陶醉，迷恋。

而最让人心仪沉醉的还是南湖书院。

南湖书院位于南湖北畔。明末，宏村人在南湖北畔修建了六所私塾，又称依湖六院。后来被合并，称为南湖书院。

我胸无大志。只是设想倘若能生活在宏村，能时常去南湖书院坐坐，此生足矣。南湖书院门前照例是清凌凌的水面。书和水，我能撇开哪一样呢。究竟是书陶冶了我的情操，还是水净化了我的心灵，这可分不清了。突然就想起朱熹的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书院面水而居，这是巧合还是特制，我不得而知。我仅知道上善若水。书院必定将一种内在的意蕴以水的形式传达出来。而栖居在宏村的人必定最懂得水，懂得流水不腐的道理，将一颗心放在南湖轻轻淘洗，让源源不断的流水带来灵感，充实平凡而诗意的生活。

墨香最适合配对南湖。南湖平静，墨香优雅。无需热闹喧嚣。来书院的人都带着一颗远离尘世的心，在书中找寻一份豁达和恬静。生活是繁复的，必要时还是要静下心来读读书。友说，我们这个年龄正是需要内修的时候。我也揶揄说五日三省吾身。在南湖，不要自省，湖水已经作为镜子，替你照出生活的真善美。遥想当年，几个孩子在私塾中摇头晃脑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将儒家的志向作为人生的第一奋斗目标，用南湖水清洗体内的污浊，让自己干净明朗。想来，那时他们小小胸膛中已经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宏伟大志了吧。

南湖边上，看到几个浣洗的妇人，她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我不再到处走，停下来找她们聊天，看草木倒映在南湖里。疏朗的心情和萧萧黄昏都恰恰好。偶尔有几个孩子背着画夹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漫不经心地看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走过。仿佛时光。我们聊柴米油盐，鸡零狗碎；聊宏村的水利灌溉，水圳九曲十弯，穿堂过屋，滋润得满村清凉；聊大妈广场舞，使静谧的山村有了动感。这就是普通的宏村人，是低调的淳朴。

有水的地方才有这样不肆张扬的性格。

她们每天看清凌凌的水从门前经过，就会格外淡泊名利。哪管外面的世界霓虹闪烁，歌舞升平！她们只是在这里等啊，等啊！等一代代老去，一代代又生长起来，就像门前流水永不停息。

也因了这些水，她们才有柔软的肌骨，而我也更向往宏村。和她们在一起，感受一颗永远被水滋润的心——梦里水乡，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谁也牵不走我留恋的目光。宏村的水，一点点将我浸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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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开芹，安徽寿县人。组诗发表于《诗刊》《解放军文艺》《诗歌月刊》《诗选刊》《草堂》《清明》《诗林》《散文诗》《延河》等。参加《诗刊》第33届“青春诗会”。中国作协会员，寿县作协副主席。出版诗文集《修得一颗柔软之心》等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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