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玉:胜芳 | 亲情散文赛20:00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单单在那一个夜晚醒来。
旧时的老街,夏夜只有星光和月色,只有煤油灯忽明忽灭的光。
那个夜晚,我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但我并没感觉害怕,因为有二姐。
“好热……”
睡意朦胧的我咕囔了一句。
“哦,小妹,对不起,我睡着了”,随着一声歉意的低语,二姐手中的扇子又摇动起来,一阵凉风拂来,我又安然沉入梦乡。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现在想想,二姐也许睡着了,还在揺着那把能让我睡的香甜的扇子吧!
那一年,我也许是三岁,也许是五岁,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从三岁,二姐就带我睡,因为母亲在老街的缝纫店,常常要通宵达旦的缝制衣服。
二姐比我大十一岁。
二姐每天要早起的,因为要帮着奶奶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还要煮一大锅猪食,喂饱了那两头又肥又壮的猪,才能去上学。
二姐的成绩不好,但二姐的家务活做的好,并且做一手好菜,直到现在,六十多岁了,屋子还收拾的一尘不染。
二姐不光带我,其他三个哥哥也是她帮带大的。
二姐比大哥大三岁。
旧时老街的父母,不能像现在,一家子围着一个孩子转。
父母要挣钱养家,孩子便大的带小的。
三岁的二姐坐在摇窝子旁摇睡在里面的大哥,一用力,摇窝子翻了,把大哥扣在里面,二姐虽然成绩不好,但小时候却一点也不笨。
她蹒跚着跑到前面铁匠铺去找父亲,我不知道她怎么急切的描述的,总之,父亲听懂了她的话,因为大哥至今健在。
二姐生在1958年饥荒之年,但二姐一生都不像从荒年走出来的人。
姊妹们分的零食都吃完了,只有她的还放在口袋里,留着哄弟弟妹妹吃。
她的家里永远都腌着成坛的各种菜,成缸的喷香的黄豆酱,谁想要都可以。
街上的傻子,路过的乞丐,邻舍的孤单老人,都吃过她送来的饭菜……
父亲住在二哥家许久了,二哥的一只手又因工伤致残,二姐二姐夫便接了父亲去她们家住,但父亲后期不愿住女儿家,便住到大哥院中一间租来的房子。
父亲已经卧床,一向干净的父亲,大小便失禁常弄脏衣服被褥。
二姐每日去给父亲洗干净,换衣服,倒桶子。气味熏的二姐吃不下饭,也不敢说,怕二姐夫心疼。
二姐那时开始信耶稣了,我让她信她就信了,我让她遇事可祷告求上帝帮助。
二姐清晨跪在院中祈祷:上帝啊,求你让我能照顾好父亲,而且不让气味熏我,我吃不下饭,没有力气,怎么能照顾父亲呢?
过了两日,二姐打电话给我,欣喜的说:“小妹,告诉你一件神奇的事……”
二姐告诉我,在她祷告的那天夜里,她梦见田野里全是盛开的洁白的百合花,她在百合花中奔跑。第二天醒来后,再去侍候父亲,再也闻不见气味了,而且能吃下饭了。
那是主与你同在了!我对二姐说。
胜芳,是二姐的名字,这名字不是来自于那首有名的诗句,因为我的父母都识字不多。
二姐常常说我的名字好听,但我觉得,二姐用这名字最合适,能胜过这人世一切芬芳的,也许只有灵魂的芳香吧!
那一年的年三十,朋友打电话告诉我,帮我借的钱找到了。因为二姐交养老保险办退休要好几万,二姐家原本殷实,但连续三次拆房建房,家里就开始贫困。十几年前,都很穷,我也倾其所有刚买了步行街的商住楼。
没钱不买了,二姐说。我没吱声,便暗暗的找人借了。
年三十,我打电话给二姐,告诉她,钱找到了,可以办退休了,她高兴极了。
那一刻,我也很高兴,因为我还能帮二姐做点事。
二姐每每领工资的时候,都会开心的说,幸亏小妹帮我找到钱。
其实,我想对二姐说,我对您做的再多,也抵不上那个夏夜,醒来后,留在我生命中的美好记忆,她让我整个童年的夜晚都熣灿明丽;都抵不上,您在父亲的病床前的日日尽孝,让父亲孤寂苍老的心仍充满一线希翼……
二姐如今已六十多岁,儿女孝顺,气色红润的像五十多岁的人。
二姐,我希望,如果有来生,我和你还做姊妹,只是,让我为你摇一次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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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玉,喜欢阅读与写作,皖西作家协会会员,现定居安徽霍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