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友：鸟事 | 叙事原创 分水岭文友 44:39
初春，山村阴沉，一片寂静。
刘大牛的枪响了，树枝上那只斑鸠像喝醉了酒一般，扑腾着翅膀，身子歪翻，随着窝里的乱枯枝，一起劈头盖脸栽了下来，跌入草丛里。枪响后，山林间其他鸟儿被惊吓得扑簌簌，一眨眼逃得无影无踪。
这铁家伙威力实在巨大，令自己都感到惊讶。大牛四下张望山坡和树林，见没有惊动其他人，就拎着鸟枪，猫腰快速窜到斑鸠掉落的地方，拾起来在手里端详。斑鸠被铁砂子弹从翅膀穿过，击穿了大肚子，血肉模糊。掂量一下，估计有斤把重。嗯，今晚下酒菜有了。
准确地说，这支打鸟的“枪”，不算真正的枪。
年后，大牛去乡里机械厂找老表借钱买房。
老表说钱在银行存了定期，月底到期再给你吧。
在老表宿舍的墙上，大牛发现一支形状似电影里的手榴弹般铁疙瘩，但木柄比手榴弹手柄长出近五十公分。老表说，这叫“四眼枪”，平时遇到老人去世，就放这种枪，往四个小眼里灌满火药和引信，点着后“嘭”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很是招摇、过瘾。
大牛笑道，借给我打只鸟儿玩玩吧。反正年后瓦匠活又不忙。
老表说，这玩意儿不能随便打，鸟儿是保护动物。若被上面人抓住，可不得了，再说这铁玩意儿劲太冲，搞不好要吃亏的。
大牛哀求道，老表，多大事儿，家门口山林里鸟雀多的是。借我回去偷偷打下几只雀儿，喊你喝酒。又不借给其他人的，你还不相信我嘛。
老表说，得配火药和铁砂，才有杀伤力。不过这玩意儿容易惹事。
大牛说，老表，我做事你放心。你是内行，给我找点铁砂、火药就是了。打到野味，少不了你的。
禁不住大牛求，老表就说，那我来浇点铁砂当子弹吧。就趁着厂里融铁浇筑磨具时，见车间主任不在，端起一瓢滚烫的铁水，倒在一口大水缸里漂浮的圆葫芦上，铁水热气翻腾，火花四溅，噼里啪啦顺着葫芦滚落到水里。
大牛在边上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表一再叮嘱怎么怎么操作，然后大牛就拎了两袋沉甸甸的东西和一支包裹好的家伙，兴高采烈骑电瓶车回来了。
大牛在“四眼枪”里小心翼翼地灌上火药和铁砂，在树林里找到一只鸟窝，见上面有只斑鸠站在窝沿边梳理羽毛，便点着引信，对准树上那只倒霉的鸟儿。那鸟枪被点着火药，四眼火力齐射，“嘭“的一声，地动山摇。铁砂打击覆盖面大，别说一只，就是十只鸟儿也不在话下。
初试牛刀，便大功告成。刘大牛心里美滋滋。四周看了一遍，也没啥可打的了，大牛准备回家。
这时，天空响起一阵鸟儿的长啸。又来鸟儿了，大牛一阵兴奋。
刚抬头，只见一个小黑影沿着树梢，急速向大牛脑门射来。大牛一见不好，忙将身子一歪，弹跳到树下。再抬头，一泡热腾腾的鸟屎，不偏不斜砸在眼眶中，烫得大牛一跳老高。”四眼枪“也撒开了，双手正要捂脸，一只利爪就扎进眼睛里，大牛嗷嗷叫着，疼痛难忍，在地上打起滚来。
"四眼枪“的巨响，招来了附近几个砍柴老人。今天村里没死人啊，哪来的”四眼枪”声啊？大家思来想去，决定遁着响声，到山林里探个究竟。
等找到刘大牛时，大家发现一只张牙舞爪的斑鸠，正在大牛脸上发疯般啄着。昏迷的大牛其状惨不忍睹，脑袋上、手臂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见众人来，那只公斑鸠立即张翅飞过树顶，哀鸣盘旋。
地上是一只早已死去的母斑鸠和一支没来得及上子弹的四眼鸟枪。
有人捡起鸟枪，熟练地装上火药和铁砂，正欲举起对准空中，忽见那只哀鸣的斑鸠似箭一般从天空冲下来，直撞四眼枪，顿时脑浆崩裂，斑斓的羽毛如花般飘散开来......
一对斑鸠的爱情，让压抑的山村阴沉得快要下雨，四周寂静得可怕。
本刊编辑 赵克明 戴晓东 庄有禄 王明军 庆 红 项 宏 苏 恩 李同好值班编辑 赵克明 美术编辑 杨文民 戴 剑胡先友，舒城棠树乡人，暂居南京。自由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