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泉：柳色飞奔│散文原创 分水岭文友 30:00
从遥远的南方飞奔而来，从茫茫的雪野里奔驰而来，从冰冻的泥土里奔涌而来，从低飞的云朵里疾驰而来，从鸟雀的翅膀上跳跃而来……点点簇簇的鹅黄，急促地爬上了岸边的杨柳，在一根根瘦长的枝条上，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封冻一冬的窗棂，抖落去己经弱不禁风的枯黄，鼓胀起一排排包裹着春色的芽苞，热情地探出了嫩黄娇羞的眉眼。性急的柳色，哪里顾得上寒风的一拉一扯，哪里顾得上冰雪的左挽右留，更是顾不上与遍地的衰草和满树的枯枝打声招呼，它要赶在万物的前头，向人们报告地气已经涌动，泥土正在苏醒，春天业已来临。想那柳色翻过山梁的时候，竟然悄悄尾随在雪的身后。一路奔跑而来的柳色蹚过小河的时候，是从封冻的桥面上一步一滑冲过来的，是从冰面上蹑手蹑脚爬过来的。柳色抵达田野的时候，麦苗正在酣睡，油菜苗正在打盹。柳色攀上枝头的时候，几缕寒风发现了它的踪迹，无奈它身手敏捷，已经喊醒了沉睡已久的枝条。千里迢迢奔跑而来，柳色摆脱掉身边异样目光的羁绊，先是赶到江南的枝头，在房前屋后、沟渠两岸、山岗地头，兴奋地鼓动着每一根蠢蠢欲动的柳枝，在凛冽的寒风中，披一身嫩绿的青衣，在每一根柳条上，密密麻麻地种植上一排排擂响春天的小小战鼓，在每一株杨柳的身上，都浸染出生机无限的隐隐草色。不几日，一株株杨柳便在万树丛中，率先举起一面面青翠的旗帜，带领着千万株冬树，一起向着春天进发。在江南，柳色一改往日的含蓄和羞赧，任性地攻占了所有的柳枝，张扬着春来的消息。叽喳的鸟鸣沾染着柳色，轻起的风中氤氲着柳色 ，解冻的河水倒映着柳色，房前屋后也恣意着柳色。是北归的雁阵驮起柳色越过长江，还是夜起的清风裹挟着柳色低身飘过，是不安分的柳色搭乘鸟儿的翅膀涉江而行，还是柳色思念至极梦渡长江。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江北的杨柳一同感受到了春色的律动，一同押中了柳色青青的韵脚，一同合上了柳色匆匆的步伐。这些长在江北的杨柳，立马抖擞起精神，踢踢腿伸伸腰，容光焕发地从树丛中昂起头挺起胸，毅然接过春风传递过来的密码，在每一枚柳枝上细致解密，还原出与江南柳色同样的鹅黄、同样的嫩绿、同样的婀娜。
一路向北，柳色不舍昼夜地奔跑着，田埂绊不住它的脚踝，房屋挡不了它的步履，沟河拦不住它的飞越，山岳阻不断它的奔跑，它的心头只有一个朴素的念想，这就是一路向北向北，染绿沿途所有的杨柳枝头；向北向北，吹响春来的第一声口哨；向北向北，点燃春天的第一缕葱翠；向北向北，明亮所有望春人的心房。柳色在奔跑，以风卷残云的磅礴气势，一路向北横扫，沿途的柳枝都听到了它清脆悦耳的口哨，所有的柳枝都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微温春意，所有的柳眉都一起鼓起鹅黄的眉眼，向明净的天空抛去摄人魂魄的媚眼。飞奔的柳色越过淮河，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之上撒满鸟雀的欢鸣，在淮水的两岸，播下千顷万顷的新绿。一路向北，柳色在飞奔，跨过黄河，柳色深情地注视了一下这条滚滚东流的母亲河，然后又策马扬鞭向北奔去，跨过辽河，越过松花江，唤醒了黑油油的泥土，推醒了冬眠的枝条，把一路收集来的青青草色、啁啾鸟呜，一同呈给大兴安岭上的每一棵草木，呈给历经漫长而又寒冷严冬的人们。
一路之上，所有的草木都被喊醒，所有的鸟鸣都染上了翠意，自然万物都在悄声地传递着春来的消息。从南到北，柳色正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浩荡，转眼间，所有的山村水郭都被它轻而易举地攻陷，所有的群山峻岭都被它热情地攻占，就连曾经的皇室御沟，抑或山野人家的梢头也被它悉数温柔地俘虏。笼盖四野的瑞雪，封冻一季的土地，枯黄清瘦的草木，转瞬间便被春色造了反，天地万物都着上了青青的翠色。紫燕翩飞，彩蝶飞舞，天地业已换装，万紫千红才是柳色奔涌在心头的甜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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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泽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合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立体的乡愁》《抒情的乡村》《种植鸟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