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兰:风往哪里吹 | 短小说征文原创 分水岭文友 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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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水岭杯全国短小说征文赛(3)
儿子决定今晚跟父母商量一件大事。他们要移民,包括父母,去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是在澳门?母亲还在厨房收拾碗筷,探出头问。引得一脸严肃的父亲都笑了,儿子和儿媳笑得捂住肚子了。
那边能种地?父亲问。
父母从乡下进城好些年了,还没有真正融入城市生活,他们总是扛着锄头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种地,这城市里到处都是楼宇、马路、花园,不可能种。问他们,回答说有地,是开发商圈了地皮还没动土开发的,父母就去刨啊、挖啊,整理成地块,洒些籽,种些苗,什么玉米、黄瓜、茄子,土豆、红苕、蕃茄,还有萝卜、白菜、青菽,整天都在地里忙活,仿佛不在地里忙,他们就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似的。
他们住在绿地翠谷小区,别墅、花园洋房、高层住宅都有,家里有近两百个平方,还带着入户花园。看父母整天出去忙,儿子劝阻,在入户花园种花种草不行吗?母亲说,养花种草又不能吃,顶什么用?儿子说超市里那么多菜,哪用种?您没事了可以去小区里跳坝坝舞,那么多大妈都在跳。母亲不屑地说,身子那样扭来扭去的,丢死人了。
去小区门口茶馆打麻将,不也好消磨时间吗?儿子对父亲说。父亲皱眉说,赌钱,是什么人,肯定不是好人!听得儿子哭笑不得。
那边能种地,那边和我们老家一样,山清水秀,环境非常好。儿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父亲说,那还移民什么,不如回老家去!
爸,您真是,我怎么说呢,现在,但凡事业有点成功的,谁不移民啊?奶粉有毒、雾霾空气、农药残留蔬菜,一出门就这里堵车那里堵车……儿子还在列举,父亲没好气地说,我种的菜可没有用过农药,你吃的蔬菜哪有农药残留?
我们也不可能天天在家吃,总有应酬。
不吃饭喝酒就办不成事?
爸,不要转移话题,移民是为下一代负责。您儿媳怀孕了,我们希望这个孩子上澳大利亚户口。
不行!父亲霍然站起来,坚决地说。生态,就是被你们这一帮不负责任的搞坏了的,搞坏了就往国外跑!
爸,您真会开玩笑,您儿子有这样的本事吗?儿媳妇撑着腰从沙发站起来。这样说下去没有结果的。她嘀咕着,进了卧室。
儿子是独生子女,十多年前,他建筑专业毕业,开始在建委设计院上班,后来揽了个小工程,辞职后干得顺风顺水,越做越好。现在,他和那些同道人一样,想选择投资性移民。原本以为,父母对这人多车多的城市没感情,那么移民出去仍能种地,有何不可呢?
我不去,你们要移民,我们阻挡不了,你们自己去,我们回老家去!母亲突然哭出了声,我们不要做孤魂野鬼!
你们,也不能去!笑人得很,去国外,无亲无戚,有钱顶个屁用。父亲起身说,你们要真有钱,回老家搞事业,让村里在外打工的人回来帮忙,回去的人多了,这城市就没那么堵了。
儿子沉默。好一会才说,爸,您想得真简单!
你小学四年级写作文,说你的理想就是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建设家乡!现在,你的理想呢?
爸!那都是小孩子说的,不能当真!儿子没想到父亲还记得自己的小学作文。
不能当真?那你说,你还有理想吗?
我想移民,我们都想很久了。
放屁!这叫理想?你们,太让人失望!风往哪里吹,你们就往哪里跑,没一点脑子。父亲嘴唇哆嗦着,眼睛望着儿子,去拉儿子的手。父亲的手居然软绵无力,儿子怔住了。父亲真的老了!儿子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父亲上街去,怕走丢紧拉着父亲的手不放,那时,父亲的手又大又有力。
父亲说,咱乡下多好,不比国外差。别看土地现在荒着,种上种子就有好收成。现在交通也好方便的,水泥路修到咱老院子了。我们不移民,好不好?父亲的声音近乎恳求,软绵的手紧抓住儿子的手。
绿水青山堪送老,哪里都不如家乡好!父亲望着窗外,抒情般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儿子也站在窗前,他们一起望着家乡的方向。儿子也还记得,静谧的山村夜,星光闪烁,月色如水,而一豆灯火下的温馨是多么幸福的场景。儿子拥着父亲的肩膀说,爸,您和妈在这城里真的习惯吗?
还不是为你?父亲的声音高上去,又低下来说,你在身边,我们不习惯也就习惯了!
儿子冲着父亲说,不习惯就是不习惯,哪能事事都为我!
父亲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儿子想了想,缓缓地说,爸,我们找个时间回去把老屋修好。
不移民了?
您不去,妈也不去,我们去,无根浮萍似的,也没什么意思。
父亲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而身后默默站立的母亲,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笑了……
黄宁兰,作品发《安徽文学》《时代文学》《厦门文学》《牡丹》《天池》《金山》《小小说选刊》《重庆日报》《重庆晚报》《羊城晚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