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老憨 | 小小说原创 分水岭文友 30:39
老憨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又是一副憨态,所以大家一直都叫他老憨。起初,老憨因为眼睛近视参军不成,只得进了父亲所在的供销门市部上班,计划经济时代,门市部很吃香,工资也不错。老憨的日子整天无忧无虑的!一年后,老憨被抽到计划生育工作队。这天,老憨刚到工作队,就随队长一起,去一户因为超生被举报的人家做实际调查。这户人家住着两间草房,门前散放着几样农具。堂屋里还有几个挨肩的脏兮兮的小孩爬着的,坐着的,唧唧歪歪的闹腾着,室内又脏又乱,还散发着一股怪味。工作队里的人寻到里屋,看到身怀六甲的年轻女人,就要生拉硬拽地让她去医院。那孕妇由于受了惊吓,大哭,浑身瑟瑟发抖差点昏迷,一家老小吓得也跟着哭成一片。那年轻女人的婆婆连忙在众人面前噗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到:“可怜呀,俺儿媳妇吓坏了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俺们,饶了俺们吧,俺生过小孩就去结扎。”老憨第一次看到这场面,慌了神,连忙上前拉起婆婆,劝她先去照护自己的儿媳妇。老憨心里嘀咕:这计划生育是政策得遵守,可这都快生的人了,现在去医院不就是害人命吗?等生过小孩子再处理也不迟呀?于是,他小声问队长:“怪可怜的,你看这咋办?”队长冷漠地看着他:“该咋办咋办。”“饶了他们吧,看她们太可怜了。”老憨凑近队长,小声拉着调说。“就你慈悲,救得了吗?这么大责任你担?再说,非亲非故的,碍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别傻,别多事!”队长声音不大,但语气严厉。老憨没敢再吱声,站在了旁边。这时队长又对老憨说,你带一个人在这好好看着,不准离开,人跑了你负责,其他人跟我到另一家,等下午我们再来带人。说来也奇怪,队长走后,老憨只去了趟这家人的茅厕,一直在门口看着,可到了中午他们感觉不对劲,忙进屋一看,人早已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这下可惹了大麻烦了,工作队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老憨身上。老憨的材料被报到县里,他在全县的计划生育大会上做了反面典型。尽管老憨的父母找了很多人说情,还是没能保住工作。家人很生气,一起训老憨愣,愣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老憨也很懊悔,生气地说:“真冤枉,我问心无愧!”老憨去相亲,母亲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套西装。可老憨愣劲又上来了,他固执地只穿了自己学修车的工作服:一件褪色的满是油污的上衣,一条脏兮兮的裤子,穿了一双黄球鞋,大脚指头部位还破了一个小洞。儿大不由爷,没办法,母亲只能自言自语的唠叨:我这个愣儿子真拿他没办法!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相亲竟然成了。有人偷偷在背后议论:老憨真够愣的,穿成那样相亲能成,原来是女方有缺陷,他也愿意。老憨听后眼一瞪,生气地怼道:我喜欢,我高兴,管你们什么事,我凡事只求半称心。她虽然断了两个手指,有点缺陷,我就是愿意。老憨果然没看走眼,婚后,老婆既会赚钱,又会持家,老憨打心眼里乐呵。他们的儿子5岁的时候,妻子望子成龙,着急想让孩子早一点学认字。老憨坚决反对,指了指自己的近视眼镜,不许教孩子认字,就得让他小时候玩个够,俺是普通家庭,以后就做个平凡人,别想着长大做大官。脚踏实地,健健康康就好。老婆翻个白眼,“就你能,愣劲又上来了!”转眼到了儿子结婚的时候,儿子是自由恋爱,依照当地的习俗,男女双方要互相认认门,俗称“会亲家”。这天到了女方家里,老憨乘一家人都在寒暄,他走出大门,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咋这么熟悉呢?”只是茅草土坯房换成了洋楼别墅,依山傍水,环境优美,门前道路宽敞且四通八达。老憨心里嘀咕:莫非这么巧?酒桌上,几杯酒下肚,老憨话便多了起来,说起了二十年前的事。女亲家双手一拍:“哎呀!我想起来了,听婆婆说过,那天,是那个队长故意拖延时间想让俺们逃走的,你那天又偷偷在茅厕留了纸条。这都是俺们的贵人呀,这就是俺生下的那个闺女呀。”女亲家手一指,“她就是你即将娶进门的儿媳妇呀。”老憨这回真愣了,一跺脚:“原来是这样啊,缘分啊!这回孩子们婚后不用计划生育了,得响应国家号召,多生几个!”“对,此一时,彼一时,珍惜好时代,多生几个娃!”说完两亲家举起酒杯,一饮而进!
李霞,女,安徽霍邱人,残疾人创业者,皖西作家协会会员,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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