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群:毛毛走了│人与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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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群:毛毛走了│人与动物原创 分水岭文友 39:00

毛毛走了,在人们准备辞旧迎新的这一天,在它的三个小娃娃都被送人后的的第三天,在2018年的最后一天。它吞下了偷狗人抛进院子里的毒药,撒手人寰,陪它一起走的,还有它的大狗娃——黄黄。

毛毛是一只宠物狗,它是侄女婿买来陪大嫂消磨时光的。它应该是边境牧羊犬的一种,雪白的毛色中参有黄色大花,样子俏皮伶俐。在大嫂的身边,毛毛养尊处优,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记得那一年毛毛第一次随车从广东回到老家,穿着新棉衣,吃着狗粮,承欢膝下,惹得妈妈家另一只小狗“嗷嗷”狂叫。

这只叫做咬咬的小狗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毛毛不吃饭,只吃一种叫“糖”的零食?而自己连饭都吃不饱,顿顿缺少油腥。为什么毛毛可以自由活动?而自己要脖系铁链,拴在门前树下。为什么毛毛要穿上花衣,而自己身下仅有一袋破烂稻草……在我看来它们同样是狗种,咬咬身上透漏着贫贱但高傲的狗性,而毛毛的花衣让人多少感觉到一些狗沦丧为玩物的悲凉。

有一年过年,大嫂说要把毛毛留在老家。可以想像到毛毛留家后的凄惨样子,我们一致反对。大嫂要把毛毛送我家,我也爱莫能助,委婉拒绝。

从前我家也养过一条名叫哈利的京巴狗。纯白,长毛,两眼乌黑明亮,特别乖巧可爱。后来因为它爱上了公厕,我不得已才把它送给了别人。送人之前我对想要狗的人家精挑细选了一番,生怕哈利没有人疼爱,生活质量变差。送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时时后悔,想去看看它,但终究没有去。哈利和儿子拔河的情景,哈利对着镜中自己狂吠的情景,哈利想去厕所硬用头撞院门的情景都永远地定格在了我的记忆中。从此以后,我家再也没有养过狗。

大嫂也舍不得毛毛留在老家受苦,回来时总会说些留下毛毛的话,临走时还会等它跳上车子才肯离开。

但是,毛毛最终还是被大嫂亲手套上铁链,拴在了老家。因为她要抱大孙子了,家里不能再养宠物。

留下来的毛毛,再也没有洗过澡,再也没有吃过狗粮,再也没有穿过衣裳,最重要的是再也没有人宠溺它。妈妈时常向我抱怨说毛毛如何“翘食”(挑剔食物),我总是劝妈妈多给它一些好汤水,它不是普通小狗,要求自然要高些。聪明的毛毛一定从我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理解,所以每次我回娘家,它都拼命地挣扯着铁链,又蹦又跳,表达着它对我的亲切。而我总是会避开它热情的拥抱,用手轻轻地拍拍它的额头,它居然感动得哼哼唧唧,甚至顺势躺倒,在地上连翻打滚,表达自己十二分的欢喜。

我知道妈妈家生活清苦,分给毛毛的好汤水毕竟有限,经常把我家剩饭残羹打包送去。于是,毛毛见我更亲了。而咬咬只在我给它东西吃时才给点温和的表情,平时看见我都会“汪——汪”叫个不停。我有时会气咬咬不认识人,但又想到它只是一只看家狗,六亲不认的根本原因可能是脑子太笨。而毛毛不同,它是狗精,精通人情冷暖。偶尔我开车或骑电瓶车路过妈妈家门口,它老远就开始又叫又蹦。它不仅认得人还认得出我家的车子!

“冬腊风腌,蓄以御冬”,冬至过后,气温急剧下降,天气也愈发干燥,正是加工腊味的好时候。彼时家家户户门外窗前,一串串诱人的腊肉腊肠在阳光下琳琅满目,经太阳一晒,直冒出油来,引得人垂涎。每每这时偷狗人也日探夜潜,把包裹着剧毒的食物连同他发霉变质的良心一起抛向了有狗的人家。这些坏蛋有时是为了偷狗,有时候是为了避开狗叫,偷人家鸡鸭等财物。

去年冬天,咬咬就是这样被人毒死在院子里。和它住在一起的毛毛幸免于难,妈妈说毛毛不爱乱吃才捡了一条命。而我以为毛毛一定是识破了坏人的诡计,才不吃身边藏着毒药的香肉。

没有了咬咬的陪伴,毛毛的生活更加孤单。它渐渐地适应了老家的生活,履行着看家狗的职责。今年它连续生了两窝狗崽。第一窝六只,妈妈只留下一只小狗黄黄,其余的都讨给了别人家。第二窝毛毛又生了六个,妈妈说我太忙没办法再送吃的给它,怕小狗奶水不够,狠心丢掉三只。

聪明的毛毛怎会不知道自己孩子变少了?它把剩下的三只看管得特别严,不准一般人靠近。我去看过两次,三只小毛球一样的狗狗可爱极了,只是毛毛憔悴得厉害。一种母性情怀受到剧烈地碰撞,我为毛毛悲哀到心痛。

我去屠户家里灌香肠时,跟他讨要了半水桶的碎油烂肉泡,送给妈妈,叮嘱她分几顿烧熟了给毛毛吃。一想到毛毛终于可以大快朵颐,想到它的孩子可以吸吮到更多的乳汁,那几天我睡得特别踏实。

元旦假期我去了杭州,回来才得知毛毛被药死的坏消息。我第一反应就是,毛毛自己不想活了。它的三个孩子又被人陆续抱走,它的大孩子黄黄也被毒死,是不是伤心欲绝,才吞下毒药的?还是投毒人太狡诈,骗过了聪明的毛毛呢?妈妈舍不得埋葬它们,又不忍心剥皮吃肉,就把它们卖给了狗贩子。

可怜的毛毛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晒在某家门前的一块腊物?不久,它又将被烧成热气腾腾的火锅,成为人们推杯换盏时的口齿之惠。而我只能用这浅薄的文字记下一些关于毛毛的故事。

何振群,安徽霍邱人,语文老师,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传达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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