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薇:想娘,从美味开始 | 亲情散文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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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薇:想娘,从美味开始 | 亲情散文赛原创 分水岭文友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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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杯”散文大赛(第1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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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年味越来越浓。往年这个季节,九拐十八巷都会传来“甜酒~汤果面(元宵面)”的叫卖声。那叫卖声抑扬顿挫,循环往复,每每高昂到快要破的时候,拐几个弯悠悠地沉下去,沉很久,都听不见了,又从远处再次清澈的响起。像寒风里的一缕阳光,给寒冬腊月里的人们带来一丝丝年味的温馨。

听到叫卖声,窝在家里取暖或忙着扫尘的人们,纷纷探出脑袋喊住卖甜酒的人,端着大碗或拿着砵子买上一些。

北方的年三十习惯吃饺子,这些年广泛流行“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在不以“面”为主食的六安,老城区习惯在守岁的年夜,烧一锅甜酒、红枣煮鸡蛋,再搓一些汤果子放在甜酒里。我们这里的人都习惯把汤圆叫成汤果子,个别汤果子里包上一枚硬币。吃到含有硬币的人,新的一年,幸运就会降临其身。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哪怕年夜饭吃得很饱,还没消化,也要来上一碗热腾腾的甜酒汤圆,守岁才能算是圆满。

卖甜酒人的担子一般是两层或三层木制架子,每层架子放一大盆甜酒,一副担子多则挑五盆甜酒,少则三盆,有一层必定是放置汤果面的。

买甜酒的人问过价钱,也没有还价的,顶多感叹一回物价又上涨了。大多数人连价钱也不问,直接让卖甜酒的小贩把手里的盆砵装满,毕竟是过年了嘛,甜酒、红枣煮鸡蛋是必不可少的年货。

小贩先将盛甜酒的器皿称个毛重,有精明计较的买主总是在一旁叨叨,让小贩再把秤砣往后移一移,不满小贩把秤的尾巴翘得老高。咬定器皿的毛重后,盯着小贩舀干堆堆的甜酒,过秤的时候,又会说“瞧你那秤砣耷拉着,当心砸到你自己的脚。”言外之意希望小贩把秤尾翘得高高的,可以少算一点重量。多数小贩在算好价钱后,会再舀一两勺酒水添加给客户,让人感觉买他的甜酒很划算。有爱占小便宜的就会央求“再给多添几勺米酒,反正酒水也不要钱,否则这甜酒干巴巴的不够味。”

小时候,我常常站在门口望呆,看着别人为了向小贩多讨要两勺米酒费劲口舌,瞅小贩舀出的米酒稀薄寡淡。我就在心里为自家有妈妈做的满盆又香又醇的甜酒而自豪骄傲!吃惯了妈妈做的甜酒,我一眼就能看瞧出,那米酒里勾兑了水。

做甜酒,看起来很简单,但想做得软糯适中,又香又甜,甘醇爽口,却很难!妈妈做的甜酒是远近闻名的好吃。亲戚和街坊详细讨教妈妈做甜酒的方法,总也实验不成功,就带着糯米和酒曲,请妈妈帮忙做,亲临现场观摩妈妈做甜酒的步骤。来年自己再做,还是以失败告终,就连每次给妈妈打下手的父亲,单独也没有做出过一次好吃的甜酒。

妈妈是个乐善好施的人,那年月她也不计较煤是凭票供应的,常常蒸完自家甜酒,还义务帮邻居做。

清楚的记得做甜酒的步骤:首先把糯米浸泡两个小时左右,上蒸笼蒸熟,糯米要蒸得不软不硬。蒸熟后,滚烫的糯米饭盛到网篮里,用凉水冲一会。凉水冲淘既可降温,也可减少糯米的粘稠度,有利于出酒量。冲淘时间太短,酒曲拌进糯米饭,会被烫死了。冲淘时间过长,糯米饭太凉,达不到酒曲发酵的温度。精准掌握冲淘的火候,再将糯米饭和酒曲糅合均匀,定型,盖上盖子,焐在棉被里。那时没有保温箱,为了保持被窝里的恒温,要装暖水袋放在被窝里,恒温储藏三四天,渐渐地就能闻到淡淡的甜酒香味了。

我们几个馋嘴的孩子,闻到香味,还没等甜酒完全发酵成功,总是趁父母不在家时,掀开盆盖一角,瞧一瞧出了多少米酒,偷偷舀上一勺,挨个尝一口,无限幸福、陶醉。其实,刚刚浸出的米酒,清澈,寡淡,也不甜。

冬天做甜酒一般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发酵结束。纯正的米酒是浓浓的乳白色,粘稠、爽口甜。那份甜味和醇香,盛过世上最最好喝的糖水!满满一大盆甜酒,能舀出两三斤纯米酒,父亲把米酒装进酒瓶里,它就会成为我们小孩子春节饭桌上的绝佳饮料。

每年大年初一是小弟的生日,那年他五六岁,父母允许他喝点米酒。第一次尝到甜头的他,趁大人们不注意,抱着酒瓶子,把一瓶米酒都喝完了,然后说自己好晕,口齿不清地边唱:“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涛涛!”边学电视里的样子打醉拳,打着打着就歪在藤椅上睡着了。

一会儿,街上锣鼓喧天,传来玩花灯的喧闹声,父母带我们出门看花灯前,看看熟睡的小弟,把他抱到床上,决定不喊醒他。哪知看完花灯,醉酒酣睡的小弟丟了。有邻居说看到小弟跟着玩花灯的走了,慌得我们一家人又跑上街分头寻找。待我们沿街跑一圈,累得吭哧那歪,回家碰头商谈下一步咋办,他已自己回家了。自此,小弟成为最爱喝米酒的孩子,他小时候醉酒,“走丢”的事,也成为每年喝甜酒时的趣谈。

母亲去世后,每次听到街上卖甜酒的叫卖声,我就会无限地想妈妈,想吃妈妈做的甜酒。按着记忆里妈妈做甜酒的步骤,悄悄实验了无数次,做出的甜酒要么不甜,要么稀软无酒,要么生硬夹生,最终,只好放弃。

站在阳台,倚窗看雪,街道高楼林立,老城改造,九拐十八巷都拆了,好多年,也听不到卖甜酒小贩的叫卖声了。

年前,小弟和姐姐说自己做了甜酒,做的不成功,不好吃。姐姐说,没关系,你带给我尝尝。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泪目了。民以食为天,想娘,总是从美味开始。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美味,总能勾起我们想娘的理由。这一季,甜酒,是我们记忆中妈妈的味道。想妈妈的时候,我们总想亲手找回妈妈的味道,可是,妈妈走了,永远的走了,妈妈的味道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有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本刊编辑 赵克明 戴晓东 庄有禄 王明军 庆 红 项 宏 苏 恩 李同好值班编辑 赵克明美术编辑 杨文民 戴 剑

江雨薇,本名江成进,女,七十年代生于安徽省六安市。安徽省作协会员,有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有中篇小说、散文和评论作品获不同奖项,并被收入一些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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