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开芹：四十不惑（外四首）│民间诗经原创 分水岭文友 54:00
想起许多年前，做人单薄
那时我比春寒还要料峭
记忆中，每一种植物都比我高贵
越是春天，越是觉得老朽
表情木讷，行动笨拙
我曾长途跋涉，躲开大风追赶
好在终于抵达夏季
得以小憩
荣辱得失
都可用一杯酒来抵消
做小善，积小德
周围人行色匆匆，面孔依然僵硬
而太阳渐暖，而冰雪融化
河水喧腾
世道正在努力重现清明
四十不惑。岁月易逝
养心养性，修身齐家
众人如我，也许国可治天下可平
从此每日里心如春水
专注于传道、授业、解惑
暮春辞
出门以后，
才发现我和植物各怀心事
我们从不同角度上审视世界
欲望被再次触发
万物蠢蠢欲动
我暗自揣度与植物对待生命的态度
颇感心惊
每天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看不见春日盛大
谁能普渡众生
把葱茏的旷野和鸟鸣捎给我
让我在面对墙壁时
不会枯萎乃至失语
幻觉
蜡烛正在燃烧着
她抠了一点墙灰放进去
火焰暗了暗。她把书往前挪了挪
周围阴影浓厚
练习本上
她画了许多颗星子，
蓝色的药丸一样的
能够治疗愚昧的星子
物质困顿本是可以忍受的
她用笔搅拌微光
感到星子落入胸膛
终于有一股力量潜滋暗长了
她将烛焰拨了拨
“在我的生命里，有一只大鸟”
她说，
它巨大的翅膀借助着黑暗滑翔
意识流
雨滴任性，有天空作为支撑
但春天不会因此
忽略温暖
它们有一点点欲望
当第一滴雨悲壮地落下来
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夜晚就显得更热闹了
青蛙在荷叶上聆听，
蜗牛在莴笋中观看
所有事物都那么柔软、顺应天时
其实这些都是假设
唯有思想流水一样狂放不羁
我并非能将世界看得清晰明白
只是在一个角落里
用虚无的雨丝编织脱笼之鹄
让它俯冲
或翱翔
在我无法参透的
复杂的人间
唯有安静才能感受春天
这些日子，我一直忙于筑墙
我要砌一块小天地
这里没有人急于奔走
没有人要求我削尖脑袋
去钻一个虚无的洞
只有我自己
还有清风明月
我们与白云一起袅袅
从此，春天再也不会走失
一朵花只对我一个人微笑
一只鸟只为我一个人
停留或歌唱
万物都在自由舒展
我知道
我所丢掉的几十个春天
都在这一刻回来了
一堵墙把我与世界隔开
请让我保留乡村泥土的温润
请允许我往后退
退到一株植物的芽孢内
在这处处争强好胜的人间
我愿意一贫如洗
只要春天不加嫌弃
如期而来
纪开芹，安徽寿县人。作品发表于《诗刊》《清明》《诗歌月刊》《解放军文艺》等。参加诗刊社第33届青春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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