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首饰盒里的秘密 |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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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艳:首饰盒里的秘密 | 小说原创 分水岭文友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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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艳作品辑

秦旺翻出母亲用手绢层层包裹着的首饰盒,他们家刚盖起了新房,明天就要搬去新家了。

母亲离开这个家已经有12个年头了。这12年来,秦旺几乎和母亲断绝了所有关系。

父亲去世的时候,秦旺才9岁,是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那些苦水泡心窝的日子,母子俩相依为命。那时候,母亲还年轻,也很美,来给母亲做媒的人很多,可母亲始终没松口,就这样一晃,秦旺26岁了,婚期就定在这年秋天。按说秦妈妈终于盼到娶媳妇,接下来就可以等着抱孙子享天伦之乐了,然而,秦妈妈却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给嫁了。

她嫁的不是那位一直心仪她的小学教师,而是镇上卖杂货的常三。当年秦旺的母亲跟儿子说自己决定要改嫁常三的时候,秦旺简直以为母亲不正常了,但是看到母亲一脸的凝重,像是拿定了主意,他便坚决不同意,并说出母亲真要一心嫁那常三,便不再相认的狠话。

可是,母亲还是去了。

常家离他家不过相隔十来里路,这些年,母亲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有好事者说与秦旺的媳妇听。媳妇也试探秦旺,要不然就把老母亲接回来住吧,不能让几十岁的娘常挨那常三的打。可是秦旺的心仿佛是石头做的,母亲的事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拒绝听关于母亲的任何消息。

有一次,秦旺的孩子从学校回来,突然变天了,下起了大暴雨,孩子被住在路边的奶奶领回家,留在她家吃了一顿饭。秦旺知道后,差点打得儿子屁股开花。孩子从此之后再不敢去奶奶家了,即使偶尔在路上遇到奶奶,他也连忙避开。

秦旺赶集的时候,也曾远远地看到过母亲,他发现母亲的背已不再清秀,明显地苍老,就连身材也似乎变得矮小了。每当这时候,他总是加快了步伐,然而快走到近前时,他却又别过脸去,假装没看到。

这个首饰盒里装的是什么呢?秦旺狐疑地猜测着。曾经,这个首饰盒里装着母亲的一对银镯子。那是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结婚聘礼。可是,那对镯子早在父亲去世的第三年,因为秦旺生了一场大病,被母亲变卖了。一只空盒子干嘛还裹得这么严实?

秦旺连忙解开,一张泛黄的纸张,被折叠着放在盒子里。

这是一张收条:

X月X日,XX收了秦氏一万元现金。从此,两不相欠。

XX 于X月X日。

落款日期是12年前,就是母亲改嫁的日子。秦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他一下子懵了,人也瘫坐在地上。

这个收条是别人打给母亲的,也就是说母亲曾背着他付给人一万块钱。

收钱的这个人,秦旺是认识的,是他们邻村的张某。当年,他和还没有过门的妻子一起去邻村看露天电影,和张某的儿子打了一架,一怒之下他砍坏了人家的一条胳膊。张家人曾扬言要让他吃牢饭,是母亲给张家人下了跪,人家才饶过他。难道母亲不止是给人下跪,还赔了钱?可是,这一万块钱母亲在哪弄的?他们家那时候很穷,所有的积蓄都花在秦旺的婚事上,别说一万,就是一千,他们家也拿不出啊!那么,母亲之所以那么固执地要嫁给常三,就是因为这个吗?此刻,秦旺的脸上满是泪水,他想起这些年母亲所受的苦。就在今天,舅妈还在劝他,说母亲在常家过的不是日子,很可怜,不如趁着搬新房了的机会,让她回来住几天,高兴高兴。可是,他却没有点头。

此刻,秦旺的脑子里浮现许多过去的画面。这些画面都是母亲和他相依的日子。小时候过年,他们曾经为了推让一块肉,让年饭吃出眼泪;上中学时,母亲给他送菜,步行三十多里,就为了省下八毛钱;冬天,母亲怕他冻着,坼了自己过冬的棉袄,给他做成棉裤;还有一次,他生病了,母亲不吃不喝衣不解体地守在他那间集体宿舍……

母亲的所作所为,哪一桩,不是为了自己啊?!想到这里,秦旺猛地翻起身子,抹一把眼泪,冲出门外……

海林评点: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就背诵过“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长大后,又读了《被污辱与损害的》,说的都是母爱,这篇小小说也是在表现母爱,但它把母爱放到另一个极致,这里的母爱,应该是被误解和损害的。

秦旺不是一个正面形象,母亲没有给他提供丰裕的生活,可能因为这些物质上的缺乏,使他26岁才结婚,并且打了人,当母亲要改嫁时,他一下子给自己找到了行使正义的借口,与母亲脱离了关系,这使我想起舅舅说过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什么都有可能选择,只有自己的父母例外”。

我们应该尊重母亲的选择,即使她的初衷不是为了给秦旺偿还债务,即使那个小学老师比常三更优秀——事实上在这场债务纠纷中可能常三更让母亲感激涕零。

我们可能会埋怨任何人,但我们没有借口埋怨自己的父母——退一步讲,你可以不爱他们,但不能伤害他们。

李艳,网名金禾,风儿暖暖。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研修班学员。入选首届新青年诗会。作品散见《诗选刊》《作品》《岁月》《短小说》《诗歌月刊》《诗潮》等多家刊物。个人诗文集《槐花如雪》《听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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